「嗯,讓我想想,要從哪裡開始說起好呢?」中年的Pi對著來聽故事的加拿大人這麼說。
因為想說的太多,層層疊疊、密密交織在一起的東西太龐雜,
就像李安在陳文茜的專訪裡頭提到的:「很多事情不是你『用力』就可以做到的。」
有時候你好像想說些什麼,
但是說著說著,其實是有些什麼要藉著我們的表達來找到出口,
拍電視、拍電影應該都是如此吧!
最近我的身邊發生了很多事:父親的離世、久未見面的高中同學會.....
有朋友說我很堅強,把爸爸的離開說的輕描淡寫,而勸我應該要適時的釋放壓力,
但,我真的就是這麼輕描淡寫。
我傷心嗎?我難過嗎?我也不知道,
對我來說,比較不能接受的事情是,昨天我還抱著還哄著的爸爸,今天在我手裡卻化了成白骨,
這是自然嗎?是的。
所以我抬頭看著陽光甚好的藍天白雲,我知道爸爸也在那裡。
所以我輕描淡寫。
至於同學會,我是自早就打定主意不參加。
主辦的同學打了電話也傳了簡訊說要請我吃飯,我沒接也沒有回,
你說我不關心嗎?不,其實我很關心,
但是與其鬧哄哄聚在一起五四三亂七八糟,我想用我自己的方式來關心。
然後從我唯一有連繫的同學那裡,知道了老師的近況,
除了為孩子的成長移居到澳洲之外,年方五十的他們也已經退休,不知道為什麼而唸佛吃素中。
這位好同學說,她晚上睡覺時還偷偷掉了眼淚,不知道大家下次相聚會是什麼時候?
我又輕描淡寫的說了:不需要這樣吧!
聽起來很無情對不對?我自己也這麼覺得。
最近看了兩年前頗受好評的韓劇「成均館緋聞」,
自小只能在屋外簷廊偷聽父親給弟弟上課的金允熙,
女扮男裝陰錯陽差的進入成均館這個男人做學問的知識殿堂,
生平第一次能夠跟大家平起平坐,聽老師講課,實在是樣樣新鮮也令人感激。
而擔任論語課程的丁若鏞博士也非省油的燈,
開課之初就表演了一套「尿壼魔術」,逗得學生們樂不可支。
這其中,只有「道貌岸然」的李先峻對課程提出質疑,要老師回歸到論語課堂上,而非只是嘩眾取寵。
老師意味深長的笑了,指出學海無涯,難道只有在課本上學習到的東西才是學問嗎?
難道學者不應該打破既有的疆界,拓展視野,吸收更多的知識嗎?
頓時眾人如醍醐灌頂。
然而,拍手叫好的人全都得了「不通」,只有挑戰老師的李先峻得了「大通」,
大家不服。
老師又意味深長的笑了。
他說:智慧不在於答案,而在於提問。
能夠自己找出問題的人,就能夠自己找到答案。
所謂師者,就是如此微不足道。
看著看著,我也拍手了。
去看「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」,很大部份的原因是為了那隻老虎,而且是李安拍老虎,
不然我向來對電影是興趣缺缺。
鑑於過往我總是「看不懂電影」的經驗,出門之前我還上維基百科看了一下「少年Pi」到底在講什麼。
而電影很好的部份是,真的完完全全就是維基百科裡說的那個樣子,因此就故事情節的部份,
起碼不會有我看不懂的情況發生。
看電影之前,我也知道有許多名人說這部電影「非常好看」,
不過看完之後,我實在不知道它「好看」在哪裡?
因為它絕對不是用好看可以一筆帶過的,甚至嚴格來說,它絕對不是一部「好看」的電影。
各方影評也對它盛贊有加,言說3D栩栩如生,精密細緻把科技帶到一個新境界。
但,那不就是滿足眾人想像的一個載體而已嗎?
2D或3D或更高的技巧,老虎總是電影裡的老虎,
只要我相信牠是老虎,牠就是老虎。
電影一開始,花了很長的篇幅描述Pi為什麼叫做Pi,源自被取笑的本名和圓周率的無理數,
其實那些不知道是印度還是法文的名字攪得我頭暈,直到動物園的場景出現才讓我清醒。
很多時候,我覺得自己就是Pi,
包括對於宗教的信仰,相信世界上的真善美,也質疑過人類為什麼不能同時信仰好多個宗教?
這也是我一直到現在都無法歸屬於某一個宗教,卻又樂於接受每一個宗教的原因。
包括Pi對老虎的好奇,也是我對老虎的好奇。
我覺得我能夠看到老虎的眼睛,
但大人們卻告訴我,在老虎的眼睛裡看到的其實是自己。
我也經常想親手拿著生肉,引誘老虎來到我的身邊,讓我仔仔細細端詳個清楚,
但大人說卻告訴我,這樣做無疑是玩火自焚,
甚至不惜用血腥來粉碎我的世界。
Pi開始跟老虎保持距離了,但是距離並不影響老虎的美。
他隔著柵欄向女朋友阿蒂南介紹著,理查派克常常仰頭不知道在看著什麼?
阿蒂南說:牠是用心在看的,不是用眼睛看的。
所以理查派克到底用心看到了什麼呢?在沙漠中盛開的蓮花嗎?
這部電影裡不斷告訴大家的,就是「只要相信,就是真實。」
記不得在那一齣韓劇裡也看過:相信你所不相信的,才是真正的相信。
經濟不安、政局動盪,動物園關門了。
Pi爸毫無商量的餘地將動物們都送上了貨船,餵牠們吃安眠藥好一路橫渡太平洋。
吃素的Pi家在船上遇到了刁難的供餐者,也遇到了溫言相勸,拌肉汁吃飯的隨喜佛教徒,
你很清楚一切宗教的堅持都是在人類的制約下所產生的。
後來暴風雨來了,
面對汪洋大海上的驚濤駭浪,Pi的反應仍然是好奇極了,
他迫不及待、滿懷興奮的想要看看這難得一見的自然奇景,
卻沒有想到老天的試煉開始了,他來不及好好的道別,就失去了他的家人,
也開始了他的奇幻漂流。
那些動物們彷彿有人性似的,斑馬懂得從貨輪上跳進小舟裡自救,
猩猩知道乘著漂浮的香蕉攀上救生艇,
鬣狗更是不知何時早就藏在船底,
理查派克也靠著精湛的泳技成為漂流團裡的大王。
很快的,鬣狗吃了斑馬、猩猩和鬣狗互鬥,最後全盤被理查派克接收。
Pi在過往的經驗之下,只敢遠遠的跟理查派克相互為伴,
他餵派克吃魚,把好不容易收集到的清水拿來餵給派克,
因為他知道,唯有派克吃飽喝足了,才不會來傷害他,
否則對派克來說,小船和自製漂流筏的距離根本算不上什麼。
Pi和派克一起共渡了很多時光,有光輝的日出、平靜的日落、滿天的星斗,
發亮的水母、成群的飛魚和海豚、冒出水面跳躍玩耍的鯨魚......
我看著,僅管知道這是電影,一切還是不真實到了一個極點。
或許我是用眼睛看,而非用心看吧!不合理的存在又如何真實?
途中Pi做了瓶中信,也對遠遠經過的船隻打了高空信號彈,
深深淺淺的盼望全部都落了空。
這何嘗不是我們對信仰的想望。
後來暴風雨又來了,一人一虎只憑著小船跟老天爺對抗,
Pi指著天大吼著:上帝,祢到底要我怎麼樣?
我卻開始覺得真實了。
難道在我心裡一直很清楚的明白,苦痛才是人生的道理嗎?
(待續)